旧笔记小说网 > 穿越快穿 > 泥菩萨 > 10、010
    回忆在这一瞬骤然抽身。


    仿佛在噩梦中猛地惊醒,谢如蔷垂眼一看,两手皆是满手的汗,心脏狂跳间,又有些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向对面。蒋曜仍在絮絮叨叨说着:“结果我后脚一跟上来,蔷儿你直接哭着撞我怀里,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,我无语死了!就为这事,后来还半学期没理我,可劲针对我,我怎么解释也不听……我真的,真的也不好怎么解释了。”


    “那还不是因为你解释得遮遮掩掩?”


    谢如蔷刚要开口。


    旁边的顾一彤却已然抢在前头冷笑出声:“我可是证人,还记得你当时说的话——你可压根没说钟成玉自己砸墙,还跟你‘交换秘密’的事。说你只是路过那谁信啊?你这少爷会没事跑城南巷去?就连钟瑾都以为你是帮他‘问消息’去了,跟你哥俩好扯一堆,横看竖看你都不可能无辜好吧?”


    “我那不是……”


    “不是什么?”


    往事已隔经年。


    顾一彤起先还是笑盈盈无所谓模样,却不知何故,说到这陡然火起,也不顾旁边摆拍正酣的一众女客齐齐侧目,便面无表情地狠推他一下。


    “你还真做得出来,”她咬牙切齿,“咱们几个这么多年的交情,早知道钟成玉有问题你竟然不说!你要是早点说,后来至于闹得那么难看吗?”


    “……后来,那也是后来的事。”


    蒋曜在这事上理亏,也只有低头任她说,嘴里小声应着:“何况当时我说出来谁会信?根本没有任何证据,钟成玉就是知道,所以才……算了,反正,他这个人确实精得让人觉得瘆得慌,当下换做是你,彤子,换做是你你也只会跟我一样。”


    “什么叫跟你一样?蒋曜你今天是有病是吧,有病你就滚远点,别把我说得——!”


    “好了彤彤,好了,真的,够了。”


    眼见着两人一个赛一个的刺头。


    谢如蔷自认“罪魁祸首”之一,急忙起身,一边一个拦住,嘴里习以为常打着圆场:“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,只能说真的,当时挺对不住你的,阿曜,还有彤彤,其实阿曜说得有道理,当时的事……不是他跳出来说话就能解决的,事情过了这么多年,翻旧账没意思,也只怪我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。”


    “宝,你……”


    “顾一彤,你看看咱蔷儿,再看看你。”


    “死衰仔你再说!”


    “够了够了。”


    多说多错,这俩人没一个是消停的主。


    谢如蔷原本是打车来这抱怨,没成想竟默默成了帮人熄火的那个,一时间说不出的心累,只能直接把顾一彤半抱半拽起,坐到自己那边,安抚完人情绪,脑子清明了些,复才又扭头,看向同样气鼓鼓的蒋少。


    “话说,所以,”她突然问,“跟我说这个有什么用?他扮猪吃老虎加死绿茶的事,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了。”


    “虽然是,但至少也可以纠正一下你对他的侥幸心理吧。”


    蒋曜道:“你跟我们说的时候,一直觉得他是在钟家才变成这样的,但你有没有想过,也许钟成玉从一开始就……你懂的,蔷儿,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烂好人,更别说单纯?”


    “你指什么?”


    “就,”他撅了噘嘴,有些想转移话题的意思,“反正你现在知道了,他在初三的时候就已经做过这种事,更别提高中了。”


    高中。


    为什么刻意强调高中?


    “……等等,你知道什么了?”


    谢如蔷鲜少有这样反应灵敏的时候,脑子里瞬间警铃大作,侧头瞥了眼瞬间开始装傻充愣的顾一彤,又看向对面,蒋曜瞧出她脸色不好,急忙竖起根手指,在她跟前晃晃。


    “这,作为听秘密的交换,就当你答应我的第一件事,行吧蔷儿?”


    他说:“不要生气。昨晚我送彤子回家,她吐得天翻地覆的,后面就开始往外倒心里话,你知道的,她平时还好,真喝醉的时候酒品真的贼差,她现在又一个人住,我顺手帮她整理了下家,结果听了两句,就——”


    “就泄密了。”


    顾一彤像是唯恐他多说,急忙抢过话茬,又一把拉过谢如蔷的手,眉毛紧皱,漂亮的小脸蛋上顿时愁云密布,硬生生挤出点点泪花:“我真不是故意的宝,我发誓,就他一个人,我绝对没有告诉别人,我用我毕生的桃花运担保。”


    “我也没有告诉别人。”


    “滚你的死幺鸡!死远点,这事没人跟你争。”


    “哟,彤子,你这话说得我可就不乐意了啊,什么叫……”


    “好了,算了。”


    谢如蔷从小就拿这俩人你一言我一嘴的连环套招没办法,只能就坡下驴,干脆什么都是一句“算了”了事。


    末了,随手扯过一张饮品单遮住脸,头往后仰,靠住沙发,又深深叹出口气。


    “剩下两件事是什么?”


    她问得很轻。


    却仿佛潜意识已然接受这秘密所带来的条件,也默认这秘密的“珍重”,剩下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,倒是在无言以对间默契地对视一眼。


    “那个……”


    顾一彤欲言又止。


    推了推蒋曜搁在桌面的右手。


    “蔷儿,”于是思虑甚多的蒋少,此刻也不得不终于切入正题,小心翼翼试探道,“我说……要不,其实,咱去见一见钟瑾吧?”


    “这算不算你让我答应你的事?”


    “……当然。”


    “那行,那我没话说。”


    谢如蔷早也猜到这条件里必没好事,只爽快起身。


    走出几步,又侧头问了句,“所以,他在哪?”


    *


    谢大小姐此生,于感情一事上,不可不谓跌宕起伏,波澜壮阔——虽然大多数时候,这些事件往往只和钟成玉有关,红线上绑了个剪刀也割不烂的死结。


    可即便如此,说她和钟瑾负有“百世孽缘”,某种意义上来说,其实也所言非虚。


    毕竟。


    如果不是钟成玉的出现,他们俩全然符合所有小说漫画电影电视剧里对于男女主角的描写:无论家世,成长背景,校园情侣欢喜冤家,抑或助攻无数只差一步,老天爷已经帮忙把所有的路铺好,充其量,只不过棋差一着:因谁也没料到,谢如蔷其实并不吃霸道帅哥爱上我那一套。


    相反,她吃软不吃硬。


    还偏就看上了钟成玉那副脆弱苍白、仿佛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的楚楚模样。而钟瑾越是不懂,越是下死手要挽回颜面,谢如蔷越是跟他对着干,砸钱,砸人脉,甚至砸权砸势,无所不用其极。


    最终钟成玉能够回到钟家,说没有谢家人的暗中助力,是鬼也都不信的。


    古人道,断人财路,犹如杀人父母。


    若就此而言,谢如蔷应该算是灭了钟瑾满门——即便事隔多年,她也从不觉得钟瑾这个狂躁症会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,在清吧那天的暗中交锋波云诡谲,她避其锋芒,但终究还是躲不过一种损友的推波助澜,说是孽缘,还真就是孽缘……


    他们都觉得钟瑾还爱她。


    “那你觉得呢?”


    钟瑾前脚刚从健身房出来,抬手让侍者送来一杯无糖黑咖啡,继而在她面前施施然落座。


    他身上换了套干净衬衣,没了外套遮掩,两臂的肌肉倒是鼓鼓囊囊透出点轮廓来,沾了水渍的衣衫下摆,隐隐可见八块腹肌的痕迹,谢如蔷瞥过一眼,不着痕迹地“啧”了一声,莫名其妙,又开始想起今早出门前钟成玉给自己按腰时候的动作,心思一晃,也就压根没听清对面问了什么问题——


    “问你呢。”


    直至肩上被人轻轻一推。


    她愤然抬头,钟瑾却好像个没事人似的,就那么问心无愧地盯着她,又重复了一句刚才的问题:“那你觉得呢?”


    “我觉得?我觉得什么?”


    “他们叫你来见我,你什么想法?”


    “见你就见你一下呗,弟弟嫂子还不能见了?这地方就在健身房门口,来来往往人这么多,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场面,能怎么。”


    “谢如蔷!”


    “我说的是实话。”


    她手肘撑在桌上,懒洋洋指了一圈周遭的健美人士,“何况比你身材好的也不少,我用得着馋你么?”


    钟瑾的脸都绿了。


    牙齿碰牙齿,挤了半天,就挤牙膏似的挤出一句:“……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?”


    “那不然呢?我只是答应了楼下某人的要求来见你一面,”她稀奇的“嘶”了声,抬头,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,“钟瑾,你不如问问你脑子里在想什么?不会觉得我跟你要玩‘破镜重圆’那一套吧。你心里很清楚,光是我把钟成玉扶上位的事,就够你恨我一辈子了。何况我来也最多就是顺水推舟,正好有事找你。不是阿曜他们告诉,我也不知道你在哪。凑巧罢了。”


    谢如蔷道:“后天我要带着你哥回老宅一趟,跟老爷子吃个饭,提前跟你打个招呼。如果你懂点事,就不要在那个场合上触霉头,不然闹得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。”


    “谢如蔷,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用什么样的态度跟我说话?”


    “正常的态度。”


    “正常?”


    钟瑾仿若听了个大笑话,半托住咖啡杯底的右手陡然用力,瓷杯在桌面狠狠一磕,吓了她一跳。反应过来时,对方已攥住她手,纤长指节紧扣住她手腕——她冷眼一瞧,也不挣脱,就硬生生咬牙瞪他。


    钟瑾回瞪她。


    就像小时候。


    看中了同一个小熊玩偶,你扯一边手臂我扯着另一边,宁可把小熊撕得两半,棉絮乱飞也绝不放手,只为了争出一个胜负,还要比一比谁扯的小熊更多。他们好像从来也没有长大。


    你一言我一语,永远在对方面前露出最尖锐的獠牙。


    “你应该已经知道钟成玉是什么人了。”


    “知道当年不是我故意,是他刻意找事,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!”


    “可现在我回来了,你对我还是这幅态度,谢蔷薇,我们认识多少年了,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,到底为什么,就为了一个虚伪到底的人,你一次又一次站在我的对立面,你觉得好玩吗?”


    “好玩啊,很好玩,”她忍痛咬牙,“我喜欢什么人我就帮什么人,他是个假好人,不影响你是个真小人的事实。钟瑾,你以为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光明磊落?你自己问问自己,聂若蓝的事,聂守志的事,你有没有一点参与,你说啊!”


    “你……!”


    “别觉得我夸张,钟瑾,但我对你真的已经仁至义尽了。”


    谢如蔷趁他失神瞬间,猛地将手抽开,“至于钟成玉,那是我们夫妻俩的事。我会关上门和他另算。你一个外人,就不要再对我们指手画脚了——真以为自己算是什么人物了吗?”


    “薇薇!”


    她本已拎包起身。


    陡然听到这声疾呼响在背后,怔愣间,却到底仍是脚步一顿。


    “薇薇。”


    那头,声音却也逐渐微弱下去。


    仿佛这两个字重若千斤,唯有反复掂量,反复咀嚼,到最后,也不过一句:“我们到底,”钟瑾这句话说得极痛,几乎已不像他,可仍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挤了出来,“谢如蔷,我们为什么要闹到这个地步?”


    可明明这个答案他们都清楚的。


    谢如蔷听完,再没等到下文,挺直背,便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
    下楼时遇到顾一彤,对方满面担忧地问她聊得怎么样,她只一摆手,便潇洒离开,在楼下拦了辆车。司机问去哪,她正把玩着手机,直至这时才愣住。


    许多答案哽在喉口,记忆里仓皇的画面一拥而上,她像是有些脱了力,突然向后靠上椅背,无力地揉着额角。


    “……去城南巷吧。”


    许久,才捏着鼻梁,轻声道:“停在巷子口,我自己走进去就行……去城南巷,谢谢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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