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昭不开口的时间,谢长蕴仿佛就回到了以前一个人上路的时候。
明明以前不觉得有什么,现在景昭不说话,他竟然觉得不习惯了起来。
两人在路上走了半天,谢长蕴看到有地方长了可以食用的果子,便去摘了一些回来,两人选了一块地方坐下歇息。
附近没有可以饮用的水源,谢长蕴只能把果子放在自己的衣服上仔细擦了擦,然后递给景昭:“吃点果子吧!”
景昭像是没听见一样,根本不往他那里看,只打开自己的竹筒喝了口水。
谢长蕴收回手,淡色眼眸含着抹显而易见的失落。
景昭不吃,他自然也没什么心思吃,将果子收了起来,两人坐了一会儿又起身继续赶路。
路上谢长蕴几次想开口说话,景昭都会故意跟他拉开距离,两人一路沉默,直到天空渐渐飘起了丝般小雨。
谢长蕴抬头望了一眼天,随后从背上取下软骨伞,走到景昭身侧道:“下雨了。”
唤她一句昭昭有这么难吗?景昭瞪了谢长蕴一眼,不理会他的话,继续往前走。
谢长蕴这次是明明白白的感受到了景昭的不满,他虽然不通情.事,可也大概知道景姑娘是因为什么生他的气。
他也并非是不想唤她的名字,只是此举太过亲密,可以这般亲密唤她的人应该是她未来的夫君,而不是像他这样的道士。
因为一时心软同意带她上路,已经是谢长蕴做过最不理智的决定。
景姑娘她应该……配更好的人。
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,谢长蕴每每把伞撑开高举在景昭头顶,都会被她躲开。
谢长蕴怕她着凉生病,便伸手按住了她的肩道:“景姑娘,你身子弱,淋了雨会着凉的,还是遮着吧!”
景昭被迫停下脚步,偏头看了眼擒住自己肩头的手,终于开口道:“你抓疼我了。”
谢长蕴微怔,立即松开了手掌,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眼她的肩。
景昭没说话,兀自向前走了。
谢长蕴望着她的背影,站在原地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,随后收起了伞,双手执印,一道金色符印很快在半空中若隐若现,符文成后便飘到了景昭的头顶。
走在前面的景昭忽然感到身上没有雨丝的凉意了,抬眼看了看周围又发现还在下雨,只她这一处仿佛身处晴天。
景昭又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,发现她走到哪,那一片就没有雨水,仿佛她的头顶上跟了一个可以跟随她移动的透明雨伞。
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,谢道长已经收了雨伞,独步行在风雨之中,见她看过去时,嘴角下意识牵起了一抹淡笑。
别以为这样她就不会跟他生气,没用!
依旧一言不发,景昭转身继续独自向前走去。
他们刚刚还没有进入山林,此时从山间小路穿越进另一片树林,明明还没到傍晚,山间的雾气却倏然浓重了起来。
景昭抬眼扫过四周,就发现刚刚还看得见出口的地方,此时已经变成了被一片白雾笼罩,被说出口了,连周围的树木都看不清。
事出反常必有妖,跟了谢长蕴这么久也不是白混的,警觉的停下脚步,回头一望,果然刚刚还跟在她身后的谢长蕴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。
浓重的白雾越来越厚,景昭双手背在身后,一张符纸被她悄悄的塞进了掌心。
倏而一阵鬼魅的笑声响起,像极了三五岁的孩童,又类似□□十的老妪,诡异中含着一抹尖锐。
面前倏而划过一抹红色的影子,景昭面无表情的看它飘过,随后将自己手里的符纸塞了回去。
*
谢长蕴一踏进林子里就发现了不对,本来按照他的直觉,在他们没进入林子之前,他就应该对这里的妖气有所察觉,只是因为一路上脑子里想的都是景姑娘的事,谢长蕴在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警惕,这才给了妖怪可乘之机。
一进林子,走在前面的景昭顷刻间就失去了踪影,谢长蕴站在原地没有感受到很浓厚的妖气,淡如水的眸光中却染上了些许焦急。
他是道士,那妖怪必然不会贸然对他动手,所以它一定会先去对付景姑娘。
谢长蕴长眉深蹙,反手抽出背上软骨,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圆形弧线,随后软骨伞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,朝着侧边的方向急射而出,谢长蕴看了一眼方向后快速追了上去。
行至一处,谢长蕴猛然停下脚步,只因在他前方,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正好端端的站在那里。
周围大雾四起,只余两人之间的范围可见。
那身影听到身后动静转过身来,看见谢长蕴之后,脸上蓦然升起一抹显而易见的惊喜。
两三步跑到了谢长蕴的身边,挽住他的手臂道:“道长你去哪了?我刚刚好像看到妖怪了,我好害怕。”
女子明丽的脸庞上挂着抹脆弱和惊慌,双手紧紧的攀附着他,仿佛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。
谢长蕴低下头,瞥了眼她抱住自己手臂的手,淡然如水的眼眸里含着抹认真,“景姑娘别怕,贫道会保护你的。”
听到这句话,景昭抬起眼眸,双目泛着一抹柔光,一双葇荑缓缓搭上了谢长蕴的胸口,“道长,幸好有你在,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谢长蕴似乎没有任何抵触,怀里的人越贴越近,在她离他的唇只剩下一指时,谢长蕴突然抬起手像是想要触摸她的脸庞。
景昭看到他抬起的手,魅惑的红唇轻勾,主动蹭了上去,“道长,啊——”
下一瞬,景昭的身体里面,一道红光骤然被打了出去,后退几步变成了浑身裹着红色丝巾,略长的脸庞上布满了血色细纹的女妖。
女妖捂着自己的胸口,先是不敢置信,而后愤恨道:“可恶的臭道士,你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?”
谢长蕴不理她,有些担忧的眸光落在了怀里脸色苍白的人身上。
见谢长蕴不理自己,女妖越发震怒,张牙舞爪的就扑了上去,“臭道士,看我不把你撕成碎片!”
然而女妖还没有靠近谢长蕴,一把纸伞便从谢长蕴身后暴射而出,女妖瞳孔一缩,一声略带惊恐的“执伞人”脱口而出,转身就想逃窜。
只是她终究没有谢长蕴的软骨伞快,只跑出一段距离就被软骨伞拦住了去路。
谢长蕴将景昭放置在一处树干之下,随后飞身到了伞旁。
女妖看着他,眼里划过一抹狡黠,“道长我知道错了,放了我吧,我再也不敢了。”
谢长蕴一眼便看穿了她的谎言,眸色沉沉,清朗的嗓音中透着股浩然正气,“其心不正,当诛。”
女妖面上升起一抹惊慌,看着攻来的谢长蕴,使出妖术想要抵挡,只是她终究不是谢长蕴的对手。
软骨伞穿胸而过,一阵红色丝雨随之飘落。
女妖死后,山里的雾气渐渐散去,谢长蕴走到那颗大树下,执起景昭的手腕探了探脉息,随后轻声呼唤,“景姑娘,景姑娘?”
景昭听到声音模模糊糊的睁开眼,看到谢长蕴后,蹙了蹙眉,随后一句话也不说就从地上站了起来,也没辨别方向,兀自往前走。
谢长蕴一怔,立即起身跟在她身后,同时有些不放心的问道:“景姑娘,你刚刚被妖怪附身了,身体可有什么不适?”
景昭不答,径直加快了脚步,倏而脚下一滑,一下跌坐在了地上。
跟在她身后的谢长蕴连忙几步追了上去,蹲在她身前看向她捂住的脚腕道:“是不是脚扭了,我看看。”
景昭忍着痛移开了自己的脚不让他碰,谢长蕴抬手摸了个空,抬眸,就见面前的人已然泪盈于睫,双眸中的眼泪簌簌而落。
“谢长蕴,你喜欢我吗?”景昭望着谢长蕴如清月一般的脸,沉声开口。
谢长蕴霎时愣在原地,微张的薄唇渐渐抿紧成一条直线,眸光中藏着一抹复杂之色。
见他不回答,景昭也不再问了,强撑着从地上站起身,一瘸一拐的都要离开这个地方。
谢长蕴有些着急,喉咙里像是烧了一把火,干涩得不行,看着前面那倔强的身影,他终是败下阵来,深吸了口气,攥紧双拳扬声开口,“喜欢,贫道喜欢景姑娘。”
前方的身影终于停了下来,景昭转过身去,微张着小嘴露出一抹惊讶。
谢长蕴缓步上前,忧心的望向她的脚,“脚怎么样?坐下我看看?”
景昭望着他,咬了咬唇问道:“你刚刚说什么,我没听清。”
谢长蕴身形一顿,白玉般的耳廓蓦然红了个透,缓缓直起身来,垂眸盯着面前的人,只觉得内心涌动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。
难以启齿。
“你再说一遍啊,你刚刚说什么来着?”
景昭不依不饶,谢长蕴只觉分外心慌,他甚少向别人袒露自己的情感,又遑论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的告白,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似要烧起来了。有些慌乱的别开视线,长叹一声道:“昭昭。”
这是讨饶的意思。
见面前人脸脖子都晕红一片,景昭又得偿所愿,便不再逼着他,满意的勾了勾唇,随后动了动自己的脚道:“谢长蕴,我脚疼。”
听她说脚疼,谢长蕴下意识扭过头来,伸手扶她。
两人在路边坐了下来,谢长蕴蹲在景昭身前,指尖微颤着为她褪去了鞋袜,露出了那一双莹白如玉、柔弱无骨般的玉足,只见脚腕处一片红肿,颇有些触目惊心。
见到这双脚,谢长蕴目光顿了顿,随后轻柔的上手为她揉捏伤处。
谢长蕴专心致志,只想替她揉开脚腕处的淤血,偏偏景昭不肯安生,脚跟在他的衣袍上轻蹭,谢长蕴被她的动作引得抬头的时候,就对上她一脸无辜的神色。
那一瞬间,荒谬两个字在谢长蕴心中缓缓铺陈开来。
若是从前,若有妖精鬼魅敢在他面前放肆,早已在他伞下神形俱散,哪里像她这般……
想到这里,谢长蕴又低头为她揉捏了一会儿,随后仔细替她套上了鞋袜。
穿好之后,谢长蕴在景昭面前蹲下身子道:“上来吧。”
景昭也没有客气,直接扑在了他背上,抱住了他的脖子。
谢长蕴单手托着她,另一只手拿着软骨伞,往树林的出口方向走去。
景昭趴在他的背上,手指把玩着他的长发,每每开口唤他道长,谢长蕴都会应答。
偶尔她也不叫他道长,调皮的唤他长蕴,也总能听到谢长蕴略带无奈的应答之声。
走了许久,两人停下来休息,景昭的竹筒里面没水了,谢长蕴把她放在了树荫下,独自去给她取水,走得时候特意把软骨伞留在了她的身边,说是如果遇到危险,软骨伞可以代替自己保护她。
谢长蕴已然走远,靠在树干上的景昭,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了自己身旁的素色纸伞之上。
就是这样一把其貌不扬的纸伞,引得山林里的那些妖怪争相争夺,却都难以将它夺走,一是因为谢长蕴本身道法高深,难以对付,二便是因为这软骨伞有辨妖之能,寻常妖怪皆难以握住它,若是道行低了一些,只怕碰到这伞的时候就会立刻化为飞灰。
景昭注视着软骨伞,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。
*
拥有干净水源的地方有点远,谢长蕴打了水又碰到一处可以食用的野果子,便用叶子包裹着摘了一些回去。
回去的时候就见到景昭似乎昏迷一般靠在树干上,而原本放置在她身旁的软骨伞却移了位置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妖气,谢长蕴脸色一变,急走两步到了景昭身侧,沉声唤着她,“昭昭?昭昭?”
景昭缓缓睁开眼睛,眼底露出一抹疑惑,“道长?我刚刚好像睡着了。”
谢长蕴见她清醒松了口气,随后把手里的竹筒还有野果子递给她,关切问道:“是不是累了?那我们在这里多歇一会儿。”
景昭缓缓点了点头,接过竹筒垂眸喝水。
谢长蕴转身拾起地上的软骨伞,看着微微敞开的伞面,眸中闪过些许疑虑。
正待打开软骨伞细看之时,身后传来柔柔的声音,“道长,你也过来吃果子呀。”
谢长蕴回眸,眼中溢出一抹柔色,转身收了伞走了过去。
接下来的路途中,谢长蕴和景昭终于又碰到了一座城镇,两人决定进城,采买一点途中所需的东西。
上次的谢长蕴替人驱邪,换回来的银钱还剩下不少,因此一进城,两人就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。
一人一间房,吩咐店小二送来热水之后,景昭就在房间里沐浴。
蒸腾的热气氤氲在屋中,景昭缓缓掬起一捧水从自己的肩头淋下,白皙的肌肤滑若凝脂,水珠滚滚而落,沿着纤巧的肩头滑下,没入水面。
景昭抚摸自己颈项的手缓缓落在自己的左手腕上,那里有一道红色的疤痕横据,看起来有点像烫伤。
可景昭知道不是,那是她意欲夺取软骨伞的时候被其不小心打伤留下的伤口。
而且这伤口正在渐渐腐蚀她的人身,如果不变回妖身进行治疗,怕是过不了多久她的真实身份就会被谢长蕴察觉。
可是谢长蕴一直在她身边,她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变回妖身,那么只能加快动作了。
景昭眸色沉沉,沐浴完成之后披了一件淡黄色的轻纱,转身推开了房门。
谢长蕴在房间内打坐,听到敲门声的时候睁开了眼睛,随后起身去开门,门一打开便看见了门外穿着单薄的女子身影,谢长蕴瞳孔微缩,下意识别开视线,有些紧张道:“昭昭,这么晚了,怎么还没休息?”
“道长不让我进去吗?”景昭抬起眼眸望着他,嗓音温柔如水。
谢长蕴握着门框的手紧了紧,“太、太晚了,你先回、回去睡觉。”
景昭抿唇,“可是我想跟道长一起睡。”
谢长蕴哪里听过这些,神情巨震,手指都快把门框给捏碎了。
“不行!”因为太过荒谬,谢长蕴下意识摆了脸,疾言厉色,说完之后又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,转而放柔声音安抚,“昭昭,你听我说,你年纪还小,我们现在这样不合适,你先回去睡觉好吗?”
景昭:“我哪里小?又怎么不合适?道长喜欢我,我也喜欢道长,为什么不能一起睡?”
谢长蕴耳根烫得厉害,视线看着门扉,就是不肯移到景昭身上,语声微颤,“昭昭,这样不合礼制,至少要先、先成亲才能、才能……”
听到成亲二字,景昭愣了一下,随后眼中滑过一抹异色,耳朵里突然响起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,她抬起头拢了拢自己身上单薄的披纱,有些无助道:“道长,好像有人要上来了。”
谢长蕴耳聪目明,自然也听见了,脑子里的念头还没理清,他就拉着人的手臂将人给拉进了屋子,反手关上了房门。
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,谢长蕴登时松了口气,可下一瞬才发现眼前的处境更令他心慌。
刚刚在门外谢长蕴只是惊鸿一瞥已然叫他面如火烧,这会儿将人拉到屋内,才看清她到底穿得是有多单薄,甚至可以看见她……
谢长蕴猛地移开视线,觉得身上不止一处起了火气,让他难得的沉了脸色,一言不发的转身去拿自己搭在衣架上的外套,想要给人披上。
回过身的时候却猛然顿住。
薄薄的轻纱落地,从未曾示于人前的美好在一瞬间展露,谢长蕴手里的衣服骤然掉在了地上,慌乱促使他闭上了眼睛,薄唇勾勒出严肃的弧度,“昭昭,听话,快把衣服穿上。”
哪知面前的人根本不听他说话,还缓步上前,一双皓腕悄悄的缠上了他的颈项,磨人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,“道长,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嘛!”
“不行,昭昭,你听我说,等我们成亲之后再……再……”谢长蕴握住攀上他肩头的手腕,绯红着一张脸,只觉得口齿无措。
“我不要。”景昭娇声道,“没听说过道士娶亲,道长真得会娶我吗?”
谢长蕴闻言,神色跟随嗓音一同变得柔和,“道士也可以还俗,还俗之后自然可以娶亲,而且真要说,我其实也算不得正统道家弟子,所以没有那么多忌讳。”
谢长蕴以为景昭只是害怕自己道士的身份,不会对她负责,所以极为认真的跟她解释,想要安她的心。
只要她相信他,便不会再这般……这般……谢长蕴抿了抿唇,实在不敢深想。
面前的人久久不语,谢长蕴以为她听进去了自己说的话,语调越加和缓道:“把衣服穿上吧!我送你回房间。”
景昭扯着他胸前的衣襟,缓缓道:“那什么时候娶我?明天就娶我好不好?”
谢长蕴没想到她会这般急切,顿了顿道:“明天会不会太着急了?”
没想到这句话直接让景昭委屈,推开他道:“我就知道你是哄我的!不想娶我就算了,我也不缠着你。”
谢长蕴闻言,下意识一慌,顾不上礼法上前将人抱了回来,又在触及那一抹雪白时慌乱的闭上了眼,索性闭着眼睛直接把人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裹了起来。
总算能睁开眼睛了,谢长蕴松了口气,只觉身上都不知不觉的出了一层热汗。
景昭被被子裹成了蝉蛹,动弹不得,转而把脸埋在了枕头里面生气了闷气,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,像是在哭。
谢长蕴可算是将这辈子的无奈都体会了个遍,又唤了声她的名字,景昭不应,他只能闭了闭眼后,妥协开口:“明天,我会准备成亲的礼仪。”
闻言,景昭立即不再哭泣,回过头来望着他。
谢长蕴的目光与她对上,略带歉意的开口道:“只是时间紧急,能置办的不多,怕是要委屈你了。”
景昭笑着开口,“不委屈,只要能和道长在一起,怎么都不委屈。”
谢长蕴闻言,唇边也随之扯出一抹淡淡笑意,眸光柔和,心下有一处空缺仿佛在一刻被填满。
景昭:“放我出来。”
谢长蕴神色微变,轻咳一声道:“我送你回房间。”
谢长蕴转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,随后就着包裹的被子将景昭抱回了她的房间,放在床上,就要起身离开,却被景昭从被子里挣扎出来的手扯住了衣袖。
“道长,我想要亲亲。”
谢长蕴没反应过来,有些茫然,“要什么?”
景昭撅了撅嘴,“亲亲。”
谢长蕴登时脸色爆红,手足无措的起身,“太、太晚了。”
“道长”
谢长蕴想走,只是衣袖还在某人手里。
“不然,你也在这里睡。”
谢长蕴终是转身,弯腰,清浅克制的在她眉心落下一吻。
景昭坏心肠的勾了勾唇,倏而伸手勾住了谢长蕴的颈项,仰头吻在他嘴角。
谢长蕴愣住垂眸,眼中映入床上人略显俏皮的笑颜,一时间胸腔内震动如擂鼓。
“道长,晚安,我等你来娶我喔。”景昭勾着他的脖子说道。
好半响,谢长蕴才回过神来,愣愣说了声好,随后握着她的手腕放进被子里。
指腹下的触感有些异样,谢长蕴下意识望过去,对方却忽然挣开了他的手,把手伸进了被子,小小打了个呵欠道:“那我睡了。”
谢长蕴回眸,柔声嘱咐:“嗯,早点休息。”
回到房间之后,谢长蕴坐在床边,缓缓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唇,墨发从他脸侧垂下,为他增添了一股羸弱的气质。
想到什么,谢长蕴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唇,随后反应过来,又正襟危坐,故意摆起一张脸。
只是严肃的脸色没有维持多久,他又笑着摇了摇头,起身走到窗边,将窗门推开,望着天边的一弯玄月。
“师傅,徒儿明天就要成亲了,你一定没想到吧!”
谢长蕴说着又想到之前的场景,心内缓缓流淌着细致而绵密的喜悦。
“就连徒儿自己也没想到。”谢长蕴情不自禁的笑了出来,“徒儿与她在一起时总是很欢喜,是和师傅在一起时不一样的欢喜。”
*
翌日,傍晚时分,景昭被谢长蕴带出了城,蒙着眼睛到了一处地方。
男人的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欣悦,睁开眼睛的时候景昭就看到了一间竹屋,虽然简陋,但是竹屋外面都挂着喜庆的红绸。
谢长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“虽你不嫌弃,但是婚礼若在客栈举行,也未免太过将就了些。”
景昭转过身去就对上男人一片柔色的眼眸,她顷刻笑开,问道:“可以进去吗?”
谢长蕴:“当然可以。”说完,便握住了她的手,带着她进去。
屋内也到处挂着喜绸,床上还有喜被,桌子上是燃烧着的红烛,和准备好的喜服。
看到喜服景昭下意识露出笑容,随后和谢长蕴分别换好了衣服。
景昭本就生得漂亮,即便不施粉黛,依旧明媚动人。
谢长蕴一身喜袍,衬托得他越发剑眉星目,风流俊秀。
两人携手站在竹屋外面呢,谢长蕴替景昭掀起了盖头,温声道:“你我皆没有父母,那便只拜天地。”
景昭点了点头,随后二人对着天地交拜。
成亲的仪式虽然简陋,但该有的却都不少,他们甚至坐在床前喝了交杯酒。
一杯酒下肚,景昭忍不住问谢长蕴:“你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礼节的?”
谢长蕴注视着她,缓缓开口,“卖喜服的阿婆告诉我的。”
景昭还想说点什么,面前的人目光却越来越炙热,伸手握住了她的手,哑声,“昭昭,我们是夫妻了。”
景昭闻言,难得有了一点羞涩之意,颊上飞晕,微微别开了视线。
谢长蕴却比以往大胆得多,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上了她的脸侧,两人贴得极近,呼吸相闻。
谢长蕴的手渐渐下滑落在了她的肩头,缓慢而坚定的褪去了她的衣衫。
帐翻红浪,景昭此时才知道自己究竟撩拨的是一个怎样的人,本以为简单就能应付,却没想根本招架不住。
手软腰酸,哼唧半宿,那人却还不肯放过她,让她娇泣连连。
谢长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,他鲜少有这种冲动,过去不论何种预旺他都能克制,可是现在他一刻也不想克制,只想看着她,在他身边最真实的反应。
大掌钳住了细嫩的臂腕,谢长蕴在自己的新婚妻子耳侧落下绵密的吻,指尖却抚摸到一抹异样,他顿了顿,眸中有了几分清明,稍稍分离抬眼看去,一抹暗红倏而映入谢长蕴的眼中。
呼吸仿佛在刹那中冻结,谢长蕴神情一滞,又在身下人的哼唧中回过神来,大掌松开了束缚她的手腕,他垂眸掩去了眼底的一抹暗光,俯身吻上了她的唇。
大雨淅淅沥沥,竹屋中一片凌乱,谢长蕴只着一件单衣站在窗前,定定的盯着一个方向,不知站了多久,似乎在等着什么人回来。
从月明星稀直到晨光熹微,谢长蕴才酸涩的眨了眨眼,眼中布满了彻夜未眠的血丝,连着容颜仿佛都多了几分憔悴。
又过了一会儿,谢长蕴缓缓低下头,自嘲般的扯了扯唇,随后扶着窗栏一阵猛烈的咳嗽。
他终是醒悟了,原来她也只不过是来偷伞的妖。
只是她比别的妖更聪明,知道只有夺他元阳,才能靠近软骨伞。
“千桑……”
谢长蕴,你听过千桑吗?听说这种花开花时便双生两朵,一朵芳香无比,一朵淡而无味。
她拿伞走的那一刻,谢长蕴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千桑花,花开两朵,一朵是为妖身,一朵是为人身,可谓天赋异禀。,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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